白色森林

【昭野】 黑猫方糖 (上)

🕙  时间设定在春季赛结束后的战队放假时间

假期要长,才能有故事;扶梯也要够长,才会有相遇

故事里的某些细节不能细究

本篇1W+文字,漫长阅读警告⚠️     勿上升🙅🏻‍♂️




😺       🍬        😿         🍬        😾        🍬  





1、当我们再次相交之时


田野登机前,又点开了收藏的那篇论坛帖。

“iBoy疯了?韩服连续通宵!”

“报——二十连胜了!”

“小昭的运气诶……晋级失败”

“我命由我不由天,鱼男屡败屡战!”


这篇帖子一直在追踪更新胡显昭韩服战况,虽然评论区很是精彩,但说来说去其实就那几拨人,点击量并不高,在首页挂了半天就沉了底。

不过楼主倒还长情,天天更新当日战况。从最新截图来看,胡显昭是昨晚凌晨4点睡的,一共玩了19把,胜率54%,上了王者。


田野站在传送带前等行李的时候,已是下午四点,胡显昭的韩服账号却依旧沉默着。

“看来小昭还是累了。”

最后的评论这样说。


匆忙的季后赛结束后,明凯强制EDG所有队员休息一段时间,他说他们绷得太紧了。

田野比EDG规定的收队时间早了几天回来。田野没让EDG的人来接自己,他的行李不多,就半个空箱子。

照着路标指示,田野进到了地铁站。说来不可思议,来了这座城市五年多,田野还没怎么坐过地铁。

所以当初怎么会想着买地铁卡呢?田野回忆了半天,也记不起买地铁卡的初衷。


刷卡进闸,下电梯,选好一个无人的站台。

田野站地铁安全门前,明亮的玻璃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这幅场景似曾相识,田野在哪里看见过,他的背影立在空旷的站台前,等待着进站的列车。

田野想起来了,那不是他自己,那只是一张海报。

EDG 打 VG 的那张海报。

那张海报做得好看又高级,比赛结果也令人满意:

EDG赢了,王杰甚至还拿了五杀。


出于疫情考虑,开年以来的春季赛全在线上进行,所以田野没有遇见胡显昭。

两人上次见面,已经是去年12月份的事了。

那是在德杯半决赛,枯木逢春的EDG战胜了娃娃军VG。

赛后握手的时候,胡显昭滑溜得像条泥鳅,抓都抓不住;两人好歹也是搭档了两年半的队友,只不过个把月不见,胡显昭面对田野就已是无比生分。


本来今年年初的LPL选手年会,两人应该是会再见上一面的。但胡显昭坐在原位,连屁股都没挪一下。田野去了RNG那桌,陈文林来了EDG这桌,然后陈文林又和芬芬去了VG那桌——

两人已经有了不同的交际圈,分属不同的类群,做着各自的事情——

形同陌路的告别,正是如此。


胡显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和田野双排就是在VG和EDG比赛开赛前——与其说是联系,毋宁说是试探。



从机场到基地,只用换一次线。

田野站上扶梯的时候,刚好传来下面地铁关门的提示音,不知这是地铁运营的设计还是田野的步伐过于生疏缓慢,反正就是差了那么一两分钟的时间。

这个换乘站很大,有三层不止,线路间的换乘电梯当然也非常长,田野站在电梯最高处,看着梯级缓慢地下沉,有种要落入地心深处的错觉。


对面上升的扶梯上也只有一个人。

前几分钟田野才和一撮人迎面错过,所以对面电梯这个一身黑的青年才如此引人注目——

他也未免落后人流太多了。

孤零零的青年穿着黑色的连帽衫和黑色的牛仔裤,戴着黑色的口罩;口罩遮去了青年大半张脸,他的刘海又长,看过去几乎就是一个黑色的影子。


田野也戴着口罩,这是疫情教会人们的好习惯。

也亏得这副口罩,田野才会突发奇想地去乘坐公共交通  

——你失去的只是半张脸,收获的却是翻倍的自由。

田野不是怕被认出来,他是对人群有抵触。

毕竟大把青春都奉献给了电竞,呼喊阵阵的台下观众和熙熙攘攘的公共场合完全是不同的概念,这幅口罩就像狂欢夜上的华丽面具,给予田野加入街头热闹的勇气。



“出去走走,田野,去逛一逛公园也好,坐一趟环城公交也好,你好好看看其他人,看看他们的生活。”

田野放假回家时,童年伙伴已经大四毕业。

他们有的选择继续升学,有的选择进入社会,看着他们热闹非凡的朋友圈,田野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一个朋友提议田野提前熟悉一下正常的生活。


“什么是正常的生活?” 田野反问。

这位朋友也不能具体回答。

这位在大学里混噩度日的朋友捡漏入职了一家互联企业,薪资高,压力也大,他还要负责养前女友的狗。


他在游戏里郑重地和田野告别,他说他要重新做人。


田野经历了很多次告别,对于告别的种类颇有心得:

有的告别只消随意挥挥手,因为他们还会回来;

有的告别痛彻心扉,却还要故作轻松地祝愿;

还有的人,他不告而别。


田野很清楚,这次的告别就是那种下次重逢时,对方会变得彻底不同于过去、见面后只能感叹的类型。


与旧朋友告别后的第二天,田野也回到了这座热闹的大城市。今天是工作日,机场人不多,地铁人也不多,田野没能好好地看看其他人,更遑论所谓“正常的生活”。

田野能看到的,只有对面电梯上的黑衣青年。


一个正常的年轻人会在工作日下午穿着过分休闲的服装在地铁电梯慢悠悠地刷着手机吗?

田野想象不出青年的生活,青年身上没有任何能泄露他职业、爱好或者其他方面的相关证据。

就在田野像个蹩脚的侦探一样揣测着青年的生活的时候,青年突然就抬起了头。


目光相接的那瞬间,田野蓦地生出一种熟悉感。

——我认识他吗?


黑影子一样的青年,唯一的可认标示就是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由于距离过远,田野也还看不清楚。

青年似也觉得田野眼熟,他收拢漫游的目光,把手机揣进帽衫前肚的大口袋,接过田野的视线。

两人在相互接近的电梯上彼此打量。

青年似乎不太习惯手中没有手机的空落感,他把无处可去的左手搭在电梯扶手上;田野看着青年,也不自觉地模仿起对方的动作,把手掌按上了黑色的电梯扶手。


距离越来越近,那双眼睛的轮廓也渐渐清楚。

——好像胡显昭。

——尤其是眼距。

——但气质完全不一样。

胡显昭的气质究竟如何,田野也不能准确概括。但既然对方给了田野“青年”的感觉,那他就一定不是胡显昭。

——胡显昭?他连少年都算不上。

——他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狗!


况且从现实、从逻辑上,在地铁站遇见胡显昭这一事件就非常不合理:

青年是独自一个人,而且这里离VG基地还那么远。


确认对方不是胡显昭后,田野就更坦然了。

指头在印满灰色划痕的橡胶扶手上轻快地敲打,田野很好奇:

自己在对方那里,又是被错认为怎样的存在?

他是否也和自己一样,莫名的紧张,又惆怅的释然?



两人在一上一下的电梯里相交的那一刻,青年伸过手来,在田野的手背上迅速地摸了一把。

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咪,田野吃痛似地迅速撤回了手。

——是无聊的街头恶搞吗?

田野看向四周,没有目击到任何拍摄设备。

——这简直莫名其妙嘛!

“喂!”

田野转身朝上方的黑色影子吼了一声。


“喂——”

空旷的梯间骤然回荡起田野的呼喊,就像是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声音,田野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田野突然就不知道下面该怎么说。

——你干嘛摸我?

——神经病啊你?

自田野成为队长以来,他就一直被如此告诫:性格要强硬一点,说话要肯定一点,这样他们才会听你指挥。

可惜田野在脾气改造这方面完全没有天赋。

如果性格可以轻易地被拗过来,那胡显昭的离开就简直可笑。冥顽不灵的胡显昭离开后,EDG的症结依然存在——


这一次,田野必须大声说话,他必须承担起队长的责任。


一下电梯,田野就拉起行李箱滑过一次完美的漂移,飞快转到另一部电梯。

田野抬起头,死死盯着上方那道即将消失的黑色身影。

这一次,田野才不会当个善于容忍的“好人”,他决不原谅对方的冒犯。


让田野意想不到的是,黑色身影转头又出现在对面电梯的最高处。

青年乘着电梯又下来了。

——他是有什么疾病?

虽然疑惑,田野还是站直了身子,浑身不可进犯的强势模样,等待着和青年的再度相遇。


一上一下的两人再次相交时,青年朝田野挥了挥手。

“田野!”

熟悉无比的声音从黑色的口罩下传来,音量不大,却让田野从头到脚地震惊了。

“胡显昭!你他妈……”


眼看两人再度错过,距离又变得越来越远,田野这次掌握了正确的发声技巧,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


“胡显昭你下去别动,我来找你。”




“我们好搞笑啊田野。”

这是胡显昭在电梯口接到田野的第一句话。

“你这不是搞笑,是搞事,胡显昭。”

“一开始田野你是不是没有认出我呀。”

“戴着口罩,所有人都一个儿样,你叫我怎么认出来?”

“可是我认出你了呀!”


尽管不认可田野的推辞,胡显昭还是乐呵呵的。

就算全脸只剩下两只眼睛,他的快乐还是肉眼可见的诚实。

田野默默松了口气。

这是那种轻松愉快的、久别重逢的告别类型,远没有田野预想的那般沉默尴尬。


意识到这是纯粹的自作多情后,田野又有几分难堪。

“你为什么一个人在地铁啊?”

“我出来看电影。”

“看电影?你也跑太远了吧。”

胡显昭完全没有领悟到田野的“一个人”、“太远”的内在深意——田野为什么在意他是不是一个人,田野又是怎么知道EDG基地和VG基地之间的距离。


“还好,不算远。巨幕看起来真的很爽,下一次……” 胡显昭拉了拉口罩,“下一次田野可以试一试。”

“你没回家,一直在基地rank?”

田野也懒得掩饰了,因为他发现胡显昭是听不出那些言外之意的。

“是。”

“你一个人在基地宿舍,不害怕?”

“不怕,隔壁其他游戏的又没有放假。” 

熬夜遗留的黑眼圈突出了卧蚕的存在,胡显昭的快乐是止不住地溢出:

“而且我有猫了,它可以陪我睡觉。”


“你有猫了?”

这实在太出乎田野的意料了。在他的印象里,胡显昭和猫狗的相处并不融洽,和鸟儿处得也不好。

田野愕然地看着对面笑眼弯弯的昔日同伴,半年不到,胡显昭已经变了很多,从气质到穿衣风格再到日常生活,他变得让田野很难一眼认出,他变得好陌生。

“这个……说来话长。” 

“那就慢慢说。”  


田野把行李箱拉杆按回去,抱手坐在箱子上,一副你必须说我就要听的不容拒绝的霸道模样。

其实胡显昭只要随便说几句,田野就会放他走。可胡显昭偏偏连表面工夫都不愿意做,态度极其敷衍。

——明明是你先来招惹我的,现在你又想一走了之?


“啊?”  看起来胡显昭被田野的强硬态度吓了一跳。

田野不禁有些得意:谁还不会变呢,有谁会蠢得一直停在原地呢?

“我要回EDG,看起来你挺闲,要不要一起回去看看?” 

田野说完这些话就有些后悔,他明知道胡显昭和EDG的告别有多不愉快,他不该逞一时口舌之快。


“好啊。”  胡显昭的回答干干脆脆,简直像有备而来。

“哈?” 田野怀疑自己落入了某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快走吧,田野。等他们下班了,会很挤。” 

地铁进站后,胡显昭自然无比地替田野接过行李箱:

“上次我在北京给你推箱子还是两年前。

那上回鸟巢决赛就是三年前。

今年世界赛决赛又是在北京。”


这三句话胡显昭说得随意坦然,田野听得却是心惊胆战。





2、好梦? 恶梦!


地铁里人很少,座位剩很多,但田野还是把箱子靠在车厢壁,自己则坐在箱子上。

胡显昭也就只能陪田野站着。

地铁噪音很大,胡显昭微微向田野倾侧身体,把那只从天而降的黑猫照片一张一张地滑给田野看,将自己和白砂糖的相遇原原本本地讲给田野听。


“白砂糖?名字取得不错。”

田野偏爱的是粉嫩嫩软乎乎蓬松松的生物,这只被赋予甜蜜名字的流浪猫,有着黑夜一样的毛皮、优美强劲的身体线条,还有一双冰冷清澈的绿眼睛——

尽管美丽,但并不在田野的欣赏范围以内。

而胡显昭,他原本对猫猫狗狗没有任何的偏好,他压根儿就对他们不感兴趣。

所以白砂糖不可抗拒的出现,只能归结于暧昧不清的命运了。


“她看起来吃了很多苦,所以我想让她过得好一点。”

胡显昭的解释倒是贴心。



两人慢条斯理地回到EDG基地时,已是傍晚。田野带胡显昭出去吃饭,最后是胡显昭提前结了饭钱。

——哟,终于会看点事了。

田野不得不承认,胡显昭的确成熟了很多。

胡显昭的改变让田野的内心很是复杂。

田野也不说上来这是什么感受,大致类似于自家好吃好喝宠溺着的小娇娇,结果怀了外面野猫崽种的那样的微妙情感?


吃完饭,田野和胡显昭无言地走在路上。

今晚的风很大,笔直的街道和浓郁的夜空都被吹得干净敞亮,天地间没有一片多余的花瓣、没有一丝累赘的浮云、没有一个可以继续的话题。

在地铁和饭桌上,两人谈及最多的关键词就是“猫”,到最后,有关“猫”的所有问题已经被两人说得干干净净。


“田野,”  最终还是胡显昭先开口,“我可不可以去你那里住一晚?”

“嗯?”

 胡显昭离田野大概有两个拳头的距离,他的声音穿过口罩和风声,显得沉闷而模糊,田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那白砂糖怎么办?”

“她很好。她讨厌我!”

就算隔着口罩,田野也能想象出胡显昭是如何把嘴角下撇成委屈的弧形。

“昨晚我就是一个人开着灯睡觉的,睡得一点都不好!”

“白砂糖呢?她不是要看你先睡过去,然后她再睡的么?”

“她不肯跟我走!”胡显昭忽然就提高了音量,然后又迅速地低落了下去,“它宁愿待在医院,也不跟我走。”

“你们这是怎么了?”

“她在我打游戏的时候总来扒拉我的手指,我就说了它几句,她就不理我了。昨天我带她去医院复查完,她就不跟我回去了,医生建议我们分开冷静一下。”


胡显昭这才讲完了他和白砂糖之间全部的故事,相遇很美好,相处也融洽,但就是逃不过这些过程中的小打小闹。

“我的猫太坏了!”  

虽然嘴上说着嫌弃,胡显昭的眼里却还是满满的温柔。



回去的路上,胡显昭拐到便利店,买了酸奶、牙刷、毛巾和一次性内裤。

胡显昭只能睡在田野房里,因为田野只有自己房间的钥匙。

“田野,能借我身衣服吗?”

胡显昭在外面果然被教育得很好,“可不可以”、“请” 这些礼貌用语用得很是熟练。

田野正准备打开衣柜,但这个乖巧的“能”就突然激发了田野的可恶因子——

既然你这么听话懂事,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你看看那边的箱子。”


房间角落的收纳箱装的是各种零碎,里面有数位前室友遗留的物件,还有田野在各种营业活动中穿过的广告衫。

胡显昭没有对田野的冷漠表示任何不满。

他蹲在巨大的透明亚克力方箱前,既是认真又像是出神地观察着里面的物品,就在田野怀疑他是不是被人按下了暂停键的时候,胡显昭动了。

他伸手在箱子里捞了几下,然后抓住了一件蓝色短袖的衣角。仿佛对面是个实力强劲的可怕对手,胡显昭几乎是用上了全身的气力来拉扯。

最后因为用力过猛,胡显昭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扯变形的天蓝色T恤像条皱巴巴的大鱿鱼巴在胡显昭腿上,而胡显昭本人似乎还没从这场艰苦的战斗中回过神来,他手里攥着半截布料,神情呆滞。


一旁的田野看得直发笑。

胡显昭还是那副笨手笨脚、呆呆傻傻的模样,他卷不会瑜伽垫子,也听不懂人话,他压根儿就没意识到田野对他的捉弄。

怎么会有这种让人气到无语又无法继续对他生气的人啊。


田野觉着自己就是在朝一汪水打拳,越是用力,拳头反而越痛;

水花溅得再高再碎,水也还是水,他也还是他;

狼狈不堪的只有湿漉漉的自己和水中摇晃着的倒影。

田野只得气极反笑。



“田野晚安。”

不再需要田野督促,在田野洗漱完后,胡显昭就自觉地提着便利店袋子走进了卫生间。

胡显昭飞快地洗完澡吹完头发,然后穿着那件天蓝色T恤继续和收纳箱战斗,他把粉丝送的薄毯往身上一卷,把便携护枕往田野隔壁床上一扔,再熟练无比地准确找到电灯开关,“吧嗒”一声爽快地摁灭了光亮,最后用简单常见的晚安祝福中止了田野试图继续谈话的打算。


——可田野要如何安眠呢?

一个一声不吭就离开的人,莫名其妙地又回来了。


田野蒙在被子里,漫无目的地刷着手机。

那篇帖子没有新的评论,田野看着那一张张冗长的排位截图,似乎也感受到了某种沉重。

可眼前的胡显昭却又活得精神十足,笑得诚实。

他没说一声苦,不喊一句痛,他就会翻来覆去地说那只猫,那只不亲人的猫。


——田野比胡显昭更先有猫。

田野的猫叫小浣熊。猫是阿布给的。阿布早就看好了,田野需要的是猫,一只好脾气的猫,而不是一条养不熟的狗。

一提到狗,田野就又想起了那个发誓要改头换面的朋友,以及他的狗。

田野见过那条狗的照片,它看起来很是忧郁,湿漉漉的眼睛像是下一刻就能滴下水来。

朋友说小动物太有灵性对它自己反而不是好事,它总是那么敏感,那么早就看清真相。在他察觉女友的去意之前,布鲁斯就已经开始忧虑,它比以前更渴求女主人的抚摸和陪伴,行为也越来越失常。

女生心里当然明白布鲁斯究竟为何悲伤,可她却装作一无所知并且继续冷漠地敷衍,于是狗狗就更加抑郁。


——“原来猫猫狗狗也会抑郁啊。”

这条名为布鲁斯(blues)的大金毛狗如其名,生来就有一颗温柔而易碎的蓝色灵魂。

这是它的不幸也是它的幸运。

它的温柔没能被人珍惜,并且加重了自身的伤害;而它的脆弱却驯服了另一颗原本随心所欲的心。

田野不知道那位女士会作何感想,两人之所以分手就是因为她厌倦了男方的幼稚,而这个温吞缓慢的大男孩在她离开后,竟然为了一条悲伤的狗迅速成熟。

他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剪去了那头曾经吸引过她、到头来也是她最为厌恶的邋遢的长发;他告别了电子游戏,只为在小区绿地和布鲁斯玩扔球和接球的游戏。


朋友没说过前女友一句坏话,他说自己也算不上好人。

田野问朋友,如果他再见到女生,他会说什么,他们还有可能重归于好吗?

朋友回答他们已经彻底结束了,就算他长成了她曾经理想的模样,但他和她都不是原来的他们了。

可能唯一不会变的,只有那条傻乎乎的狗。


——形同陌路的告别,正是如此。


所以不必再问改变是不是好事了,改变是一个客观的事实,任何感情色彩的修饰只是人类赋予它的属性。

改变不好也不坏,它就是一个无可辩驳的事实。


田野想起在今天地铁里见到的胡显昭,他穿着一身的黑,像是过去残存的一道影子。

胡显昭对穿衣打扮一向随意,他唯一的偏好就是蓝色。

曾经这道深蓝色的身影像条甩不掉的尾巴跟在田野身后,田野看得甚至有些厌烦。

不过是半年时间,胡显昭就丢掉了他的蓝色短袖。

小蓝孩遇到了了小黑猫,小昭长成了昭队。

两人越走越远,彼此的身影变得越来越陌生,再次相见,田野已经认不出胡显昭。



隔壁床突然发出一阵声响,田野从被子里悄悄探出头,是胡显昭摸黑去了卫生间。

田野注意到,胡显昭不仅没有开灯,就连开门的动作也很是轻柔。

——总是要到最后你才会长大啊

田野不明白,胡显昭变成熟,他为什么会这么苦涩。

——长大不好嘛?当然好。

可你就是要撞得头破血流、走到山穷水尽才会反思、才会吸取教训。

你为什么不听话啊,你做错的事,我也做过,所以我不想你经历我过去的遗憾,怎么你偏偏就要重蹈覆辙甚至还要变本加厉呢?


开门声再度响起,田野把手机塞到枕头下,装作一无所知的熟睡模样。

田野听见胡显昭窸窸窣窣地摸到了床边——然后上错了床。

田野感到床铺左边轻轻凹陷,被子里钻进一股冷风,接着就靠过来温热的一团。

小浣熊经常这么干。

可这次是个人。

小浣熊是田野的猫,那这个人呢,他是谁?他凭什么爬上田野的床?他又凭什么窝在田野的身侧?

田野攥住枕巾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胡显昭这是睡迷糊了,还是故意的?

无论是哪种情况,按兵不动是田野最好的选择:

如果胡显昭是无意的,叫醒他未免显得田野小气;如果胡显昭是刻意的,那无动于衷就是对他无聊玩笑最好的回击。


然而接下来的情况完全超出了田野的设想:

身侧突然传来一阵滚烫,并且带着强烈的湿意。

——胡显昭,哭了?


——他哭得好安静啊。

蜷曲的背脊很轻微地起伏着,田野感受得出他的克制。

被子下的一团一抽一抽,发出猫崽似的呜咽,鼻音很重,黏黏糊糊的,意义相当不明朗。

身侧的睡衣被完全浸湿,田野一动也不敢动。


胡显昭突如其来的眼泪完全叫田野不知所措。

——我应该安慰他吗,要怎么安慰呢?

——他知道我是醒着的么?

——如果我开口,他会不会不好意思,毕竟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小孩。

各种各样的念头在田野的脑子里飘来飘去,看起来田野是在思虑,实际上他这是在逃避。

田野的身体早就先于他的思考做出了选择——

田野维持原状地躺在床上,摊开的手掌投降似的搭在枕头上,眼帘紧闭。

田野装作睡得安稳的样子,屏息敛气地听胡显昭压抑的哭泣。



胡显昭的眼泪,就像夏天落在行人道上的暴雨,来得猝不及防,走得也迅速干脆。太阳一出来,马路很快就干了,树木被洗得青翠欲滴,接下来又是一个好天气。


只不过是田野心跳了172次的时间,胡显昭就彻底安静了下来,被子下的呼噜声以稳定的频率顺畅地进行着。


说来也怪,听着胡显昭平稳而沉重的呼吸,田野也终于感受到了迟来的困意。

田野把藏在被子里的小孩剥出来,给他掖好被子,让他的口鼻自由地露出。

但这样做的代价就是田野的整个肩膀都会露在被子外面。

于是田野便把胳膊塞进枕头下面,并且努力地将手臂往上靠,确保为身侧的一团留出足够安睡的空间。


小孩儿圆滚滚的脑袋抵在田野的胸侧,几撮头发随着呼吸不时地扫过田野的手臂内侧。

“你的脾气和白砂糖也差不多,简直不可理喻。”


田野感受着身边的温热,他想着小浣熊,想着白砂糖,想着那条悲伤的狗,渐渐沉入了睡眠。




第二天田野醒来,胡显昭好端端地睡在另一张床上,如果不是身侧睡衣的湿润痕迹,田野简直要怀疑凌晨胡显昭的眼泪只是一个不太愉快的梦。


田野抱着酸痛的胳膊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睡得毫无防范的胡显昭。

昨夜胡显昭暴露出来的软弱和痛苦,既让他心疼,也让他生出一丝残忍的愉快——

没有田野的胡显昭,过得并不完全快乐。

他知道错了吗?他会道歉吗?如果他道歉……


——也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苦涩的情绪涌上心头,本来想好的调侃突然就没了意思。

田野揉了揉受凉的肩膀,转身走向卫生间。


关门的声音响起,躺在床上的胡显昭突然睁开了眼。

他的眼睛异常清亮,好像深夜里猫的瞳孔。






3、Your Man



胡显昭正在盥洗台刷牙。

昨晚胡显昭就在门边刮过一次牙膏皮,今天的牙膏是怎么也挤不出来了,田野好歹先挖到了黄豆大小的牙膏,而轮到胡显昭,他就只能直接用牙刷去蘸牙膏口子了。

嘴里几乎没有牙膏泡沫,胡显昭仍旧顽强地站在镜子前刷着牙齿,悄悄地看镜子里刮胡子的田野。


雪白柔密的剃须泡沫几乎包裹了田野的整个下巴,看起来很好笑——

有胡子的田野更好笑,昨天吃饭时,田野一摘下口罩,胡显昭就不停地盯着田野看,看得田野都烦了。胡显昭就拿田野的胡子做借口,他说是因为田野的胡子太搞笑了——

才不是因为太久没看见你。


田野早就发觉了胡显昭的偷窥,但他没把胡显昭赶走。

胡显昭的唇边和下巴也透出了青黑色,小男孩也要长胡子了。田野正在暗中教给胡显昭剃须的正确步骤:

热水打开毛孔,须前水软化毛发,剃须刀要顺着胡须生长的方向,尤其不要倒着刮,容易受伤。


被刮掉的剃须泡沫落在田野的前胸,胡显昭的目光跟着移下去,于是就看见了田野睡衣上湿润的深色痕迹。

田野仰起头,刮着下巴侧面的绒毛,同时也监视着镜中的胡显昭。

田野看见胡显昭的眼神明显一抖,但他偏要僵硬地转过头,装作若无其事地刷着一丝泡沫都没有的牙齿。


小屁孩!


田野将脸上剩余的泡沫洗干净,涂上爽肤水。

“这些你可以用。”

田野潇洒地走出了卫生间,宽容地没有点出胡显昭的漏洞。



胡显昭把剃须泡沫挤在手里玩耍,非常甜美的味道,似乎还有淡淡花香。

这完全是田野的风格。

他偏爱的是柔软浅淡,喜欢的是婉转悠长;

他讨厌浓烈刺激,回避直白进攻,什么清凉薄荷什么劲爽井盐,完全不是田野的取向。


淡香的须前水、草莓味的牙膏、还有夜里安静流淌的泪水

——这才是打动田野的关键。

胡显昭胡乱地把泡沫抹在唇边,拿起新开封的一次性刀片,滑过昨天才清理过毛发的皮肤。


“你还要在镜子前面待多久啊?”

田野在床上玩了十多分钟的手机,胡显昭还是没从卫生间出来,田野等得不耐烦,就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白色的洗手池边落着几滴红色的血,胡显昭挤眉弄眼地用手浇洗着脸上的泡沫。


“刮出口子了?”

想都没想,田野伸手就捏住了胡显昭的下巴。

就算是胡显昭刚到EDG像只破壳的小鸭子啪嗒啪嗒地跟在田野身后的那会儿,田野也做不出这么亲密的动作,因为就算是那时,胡显昭也还是硬邦邦的一个小孩儿,他还是拥有他的骄傲。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胡显昭的泪痕还印在田野的身侧,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孩儿,在外面被教训得很惨,宽阔的大脑袋门儿上,全是青紫的包。


“嗯。”

胡显昭紧紧闭着嘴巴,防止泡沫和血液流进嘴里。

“别用水了。”

田野打湿毛巾,托着胡显昭的下巴,把剩下的泡沫尽数擦去。胡显昭乖乖地扬着脸,眼睛一眨一眨的,那单纯的模样像极了某种天真的幼崽。

田野心想这人是真的过分,总是装得无辜,总是装成受害者的样子,明明我都教给了你,是你自己不听话啊


所幸唇边的伤口并不深,血很快地止住了。

“你啊……” 

田野顺手拍了拍胡显昭所剩无几的脸颊肉,

“干嘛不用电动的,就硬要用刀片,觉得自己手很稳是不是?”

“剃须刀是很私人的东西。” 

胡显昭轻轻拂下田野的手指,田野的手指很冰,指头上密布着细小的伤痕,那纯白中带血的鲜红,有种脆弱的美。

胡显昭很想把这砂糖一样的手含进嘴里,但他还是一本正经地给田野解释着“私人”的含义:

“毕竟是和你皮肤亲密接触的东西,万一两人皮肤都有破口,血液传染什么的就很麻烦。”

“我很健康,胡显昭。”

“我是尊重你。”

话说到这里,田野没什么好反驳的了。

田野摔下毛巾,走出卫生间。


胡显昭则留下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里面的人看起来依旧年轻依旧愚蠢,嘴角上方那道暗红的伤口,像是偷吃的小孩留下的可笑的犯罪痕迹。




“田野我们吃完饭,一起去接白砂糖吧。”


从昨天两人相遇开始,田野就一直处于主导的那方。

是他叫电梯上的胡显昭在原地等他,是他故意刺激胡显昭问他要不要回EDG看看,也是他带胡显昭去吃那家他们过去总爱点外卖的餐馆。

而胡显昭基本是被动地回应着田野。

他没有问田野“最近好吗”、“你的口罩真好看哪儿买的”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他也不好奇为什么基地只有田野一个人。

他对自己绝口不提,不厌其烦地讲述着那只黑色的猫。

他温顺无比,又隐藏极深,就像一只警惕心极强的流浪猫,宁愿饿死也不肯在人类面前进食。


胡显昭唯二的主动,一是为了留宿,因为他晚上没有猫陪了;二是想要有人陪他去医院接猫。



“为什么要我去啊?我也不认识白砂糖啊。”

“我感觉她会喜欢你,她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我是什么类型的?”

田野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但他却不自觉回忆起了胡显昭说过的一句话:“田野的脸挺可爱的,是我喜欢的类型。” 

一想起过去,一股无名的小火苗就灼烧着田野的神经,田野烦躁地把怒火转移到手边咬剩的半截油条:

“这油条怎么这么干啊!”


“你是很好的类型。” 

胡显昭很有眼力见地替田野倒好了一碗豆浆,其讨好之心显而易见,然而却拍错了马屁。

田野感觉再次受到了嘲弄,他又一次地自作多情了。

那不过是胡显昭为了节目效果随口一说的蠢话,只有田野自己在那儿耿耿于怀而已。


“田野一起去吧。”  

胡显昭坚持着自己的诉求,为田野搅和着碗里的砂糖。

他们点了原味豆浆,现磨的豆浆原味得过分,就连胡显昭这种不爱吃甜的人,都要仰仗糖份的增味。


田野把洒落的糖晶归拢到一起,纯黑色的木桌对比着那几点晶莹透明的糖粒,看起来异常美丽。

田野把心里的那股小火苗迅速地压了下去,这不是胡显昭做得好,而是田野够坚强。

“不得不说你挺会起名字的,白砂糖——不过为什么你就直接叫boy,而她要叫白糖?”

——你胡显昭的游戏ID就是人如其名,到了白砂糖这里就用上了对比的手法,你还真是善变。


“因为我也不是boy了呀。” 

“你不是iboy,那你是什么,old man ?”

 “your man” 


“滴——请A52号顾客取餐。”

叫号喇叭刚好响起,田野看见胡显昭的嘴张了张,可他没有听清胡显昭的回答。


——那就别听了吧。

田野突然陷入了情绪的疲惫地带,他不想再听胡显昭的蠢话了,反正胡显昭也不会记得他自己说过的话。果然鱼的记忆只有几秒,所以他才教不会。


“动物医院远吗?”  

——就陪他最后一次吧。

田野喝了一口胡显昭调制的豆浆,甜度刚好。豆浆的鲜浓被几粒白糖点醒,二者相互应和,搭配默契,回味无穷。


“我们打车去吧。这个油条确实越吃越干。”

灵活的舌头夸张地滑过口腔内壁,胡显昭扫了一眼田野身后的等餐码显示牌,就算没有喊号,田野也听不见他的回答——胡显昭就只是做了一个口型而已。






4、黑猫传说



“清淡饮食,就给她吃医生给你配的猫粮。”

护士抱着白砂糖,递给胡显昭一个鼓囊囊的粉色袋子。

在胡显昭接过袋子的同时,白砂糖也朝胡显昭伸出了一只前爪。

“她想你了。”

 护士把白砂糖安置在胡显昭怀里,整个过程白砂糖非常温顺,十分地配合。

白砂糖躺进胡显昭怀里,拿爪子扒着胡显昭的口罩,胡显昭把口罩拉了下去,低头看她。

白砂糖很仔细地确认了胡显昭的脸,然后用那只生着白色斑点的前爪去按胡显昭嘴角的伤口,胡显昭往后摆了摆脸,白砂糖就急得喵喵叫。


“是我啦是我啦,一天不见你就不认识我啦。”

胡显昭亲昵地拍了拍猫屁股,白砂糖这才停下来,她舒服地窝在胡显昭手臂里,朝田野投来探视的目光。

——好亮的眼睛。

这双绿盈盈的眼睛一下就击中了田野的审美区。

田野正欲上手,白砂糖就敏感地发出了威胁的低吟,田野立刻把手撤回抱在身前。

“她明明很喜欢你呀,她怎么会舍得抓你?”

田野听见了护士的嘱托,这情况并不像是主人和猫咪之间不可调节的矛盾,更像是旧疾复发。


“没办法,就是贱嘛。”


胡显昭的回答是如此地迅速并且恶毒,以至于让田野怀疑自己的耳朵:

“胡显昭你说什么?” 


本来看出端倪的是田野,但胡显昭突如其来的粗鲁打断了田野暗中进攻的节奏。田野隐约察觉到了某些伏笔已久的隐患,而他却依旧心存侥幸。他劝慰自己,也许这又是胡显昭不经大脑的胡言乱语而已。


“我说,我们就是贱,在一起的时候互相伤害,分开了又扯都扯不断。”


然而胡显昭彻底打破了田野的幻想,面对田野咄咄逼人的质问,胡显昭镇定得很。他的回答与其说是在谈人和猫的关系,还不如说是在影射人与人的纠葛。


“胡显昭你什么意思啊?”

田野听出了胡显昭话里的愤懑与怨毒,他不禁提高了音量,似乎这样就能增强自己的气势。

可胡显昭不为所动,他就像是没有听见田野的话,他自顾自地和白砂糖头碰着头,亲昵地说着小话:


“你以后还咬不咬我,嗯?”

“你个白眼狼,我喂你吃陪你睡,说你几句还不行了?”

“知道什么是丧家之犬吗,你就是!”

“你是一只没人要的坏猫咪……”


胡显昭故作恶劣地对猫咪进行着宠溺的威胁。

可白砂糖显然理解不了他的意思,因为人类的语调明明就在愉快地上扬,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里,满是温柔和爱意,这是她曾经拥有过的东西,也是她失而复得的东西。

白砂糖目光湿润地盯着胡显昭,两只前爪按住少年热烈搏动的胸膛,享受着她唯一的依靠带给她的无尽的安全感。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或者说话的人本来就不怀好意。

“白眼狼”、“丧家之犬” 这些胡显昭给白砂糖戴上的帽子在田野听来异常刺耳,田野替胡显昭将它们解读为最恶毒的揣测——或许胡显昭心里就是这么想田野的:


“胡显昭你就该撞得满头包,你就该脱层皮断几根骨头。

你不到痛不知道后悔,你一定要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你怎么可以这么快乐?我就想看到你痛哭流涕追悔莫及。

你应该受到惩罚,你是咎由自取!”


——田野不能完全否认这些阴暗的想法,因为田野确实从胡显昭昨夜的眼泪里得到了残忍的慰藉。

——所以就凭着这一点儿的私心,胡显昭就否认了田野对他全部的好?

——“凭什么,凭什么我辛苦养着的小孩,被几颗糖就给人骗了去,然后我还要祝他幸福、祝他健康成长?”



就像是一只高贵的猫咪被发现舔屁眼儿的那般狼狈,田野气急败坏地走出了动物医院。

外面是大好的晴天,到处是炫白灼人的阳光,鳞次栉比的商铺虚张声势地大肆夸耀。

田野站在宽阔的人行道上,不知该往哪儿去。

打开手机地图,田野发现,医院所在的商业广场就有一家很大很高级的电影院;离医院最近的地铁站,只有300米左右的距离,而这个地铁站和胡显昭出现的那个站,完全在不同的线路上;最重要的是,现在哪家电影院开工了!


——你看个锤子的电影。

田野收集到了胡显昭最后的把柄。

从地铁相遇开始,胡显昭就是漏洞百出。田野本来想大人有大量,想说好聚好散,然而胡显昭就是不知好歹,他得寸进尺,又还恬不知耻。

田野想自己也不必当个“好人”了,反正在胡显昭那里,他也不算是个好人了。


胡显昭竟然还在责怪他,这让田野异常愤怒。

他给了胡显昭他能给的一切,教给了他能教给他的一切,他陪伴他、教育他、偏爱他,可到最后,胡显昭还在怨恨他。

田野盯着盲道上的黄色花纹,冷酷的想法不可抑制地奔泄而出:


“胡显昭,既然你认为我是个坏人,那我就来当个彻底的坏人。”


“与其让你在外面出丑,还不如让我来教你做人。”



“车到了。”

胡显昭提着宠物箱和包裹出来,他似乎早就料到田野不会远去,装作毫无前事地叫田野一起上车。


“黑猫哇。” 

出租司机是个博学多才的中年大叔,他先是分析了一通疫情过后的房价走向,又预测了未来星象对于不同人群的影响,最后,他把目光转向了车内后视镜里的宠物箱:

“好漂亮的黑猫。虽然在西方,黑猫是不祥的象征,但在我们老祖宗这里,黑猫的情况是很复杂的。”

“具体是什么复杂的情况?”

田野主动接过了话题。


自上车以来,他和胡显昭就没开口说过话。

胡显昭的镇定让田野深感挑衅,田野决定先拿下一血,白砂糖目前是胡显昭心中的T1重要级,田野当然不会放过任何有可能打击到胡显昭的机会。


“首先,全身玄黑、一丝杂毛都没有的黑猫,是猫中极品,尤其以眼睛金色为佳。”

“其次,黑猫有镇宅、辟邪、招财、转运的奇效。”

“最后,只要你好好待它,它必能为你带来好运。”

“可惜你的猫是绿眼睛,身上还有不少的白点。”

“虽然差了点,但总归是只好猫。”


“听起来不错,那黑猫的反面是什么不好的情况?” 

胡显昭仰头靠着椅背,下颌原本柔和肉感的线条已经长得十分凶猛。

胡显昭懒洋洋地问了一句,正是田野迫切想知道的答案。


“这种灵性的猫,自然是难养的。你养好了,它给你锦上添花;你养不好,它就是压死你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如果我把它扔了呢?”


司机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不知者无畏的年轻乘客:

“你最好不要。不要小看一只黑猫的仇恨心,它会追你追到地狱。”


“那就凉凉。这只猫是我捡来的,看来不是它被抛弃了,是它把原来的主人搞死了。”

“那也未必,扔掉黑猫的确有很大风险,但也不是所有的黑猫都能召唤厄运。”

司机大叔的知识涉猎范围极广,用词也多变,刚才还是正统的中国风水师,现在又有点日本那边的味道了。

似乎是驶过太多道闸的缘故,司机大叔总是习惯性地抬扛,他特别喜欢和乘客说反话。


“那就祝原来的主人好运吧。”

是田野终结了这一阴阳怪气的话题。







 🐱        🍭        🐶         🍭        👶🏻         🍭        

 

在五一劳动节假期的尾巴,在五四青年节的今天

谨以此篇为坚韧的昭野爱好者们送上诚挚的祝福


祝我们生活充实,却不会被资本异化成腐朽的螺丝

祝我们永远年轻,永远自由,永远相信理想与爱情


也祝全勤的野队、也祝少年气的昭队

祝他们职业生涯一帆风顺,得偿所愿


祝福小昭头发茂密,成为最引人注目的顶尖AD

——如果不幸没有,那就成为脑壳最圆的AD

祝甜小野歌喉优美,成为EDG王朝的二代目传说

——如果不幸没有,那就成为皮肤最白的辅助


最后祝昭野cp天长地久——如果不能,也还有我们



💚          那就晚安了,各位,祝好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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